在秋天,在从北京到滁州南下的动车上,三个多小时的路程,我一路风景。
这不得不说的风驰电掣。这不得不说的繁花似锦。有车厢内喧闹或者安静的人群,有车外喧哗的城市和绿色掩映下的田野。我看见,玻璃闪动,景色变换,动车像一根快速游动的游丝,似乎把我们的一生带往每个必经之地。
速度如电。田野、树林、山丘,电影一样快速呈现。有树木绿意依然,有河流淙淙,有庄稼依然盎然生长。这生命的秋天,这无限的收获,让我感觉一切那么美好,一切富有生机。
我看见辛苦的农民,在秋天田野里依然劳作。有秋风在他们身上吹过,有渐渐枯萎的枝叶在他们脚下飘落。他们劳碌的身影,一如我的父母,脚深插在泥土里,脊背弯曲,一年四季,永远不停地劳作、收获。辽阔的大地,一垄无际的原野,在视线中缓缓向后走。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,浸染了秋天的颜色。
河流,荒山,在我的视野中,依次远去。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伸出臂膀,直到顶端,在它周围,与它同类的家族,既象数列排比,又象星河点缀。显得很密集又很团结,能挡得住北方肆虐的狂风和咆哮的暴雨。在他成长的过程,谁知道风雨背后的辛苦?
动车在行驶。到了石家庄。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,在城市华丽的外衣下,人群如蚁,行色匆匆。我们一生的跋涉,一生的追求,难道为了市井里繁华,就永远左右奔突,疲惫不堪地追寻吗?
动车继续前行。疲惫的我,不知不觉地小憩一会儿。这闹腾的世界,这繁华的人生。让我在喧闹中,进入和平的故乡,身心开始毫无顾忌地舒放。
一瞬间,只一瞬间,动车在震颤中显出轻度不安。睁开眼,我看见窗外一座座逝者的坟茔。这生命的最终归属。坐北朝南,宛如母亲的乳房,在沉默地述说着什么?我不知道,今天的鲜活与明天的沉默,会在泥土中再次萌生怎样的梦境。
进入隧道。黑的风景,神秘的夜。突然耳边发出轰鸣的声响,波浪一样的、毫无忌惮。我微微睁开眼睛,在时间与空间的黑洞里,紧张、不安,那颗平静的心,如同进入世俗样,再次陷入躁动。出口就在不远处。人群开始活跃起来,有人说笑,有人低头思考,有一个男人,爬上了位子取出行李,准备下车,将消失在下一个站台。
在开封南站,再次短暂停下来。我看见整齐排列着往前延伸而又相互交错的铁轨,那么势不可挡地一字排开,秋天的土地露出淡黄的颜色,漆着鲜艳白色的动车停在中间,天空一碧如洗,一切都像画一样。我临窗而立,阅读着这本变化的、神秘莫测而朦胧的古老城市,想把它们读出一些光亮来。
清澄朗朗的天气,动车穿行在路上,靠向车窗,在这生命繁华的季节里,我曾熟悉的那一番美丽的活风景应该怎样更鲜艳?几个小时的路程,一生的梦境,我们每个人的人生,风景完全可以很自然地安排。
我们的快乐、哀叹,我们生命里的繁花嫩柳。一处又一处名利的风景下,只知道奔跑,却忘了欣赏,只知道目的地,却忘了身边的点点滴滴;只知道终点的欢呼雀跃,却忘了一路走来品味身旁的情调。
一路风景,人生这辆动车,不停地前行,车上形形色色的人,穿梭往来。我也可能会在车上遇到很多我以为有缘分的人,但是车也会有停下来的时候,总会有人从人生这列车上上下下。
很快,动车将在我故乡滁州南站停下来。当我下去的时候挥挥手,一转身,能记住的只有回家的路。
(程学武)